武当休闲山庄

离线假正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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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8-09-05

— 本帖被 xian209 执行加亮操作(2022-08-09) —

雪菜，就是腌制的雪里蕻咸菜，我小时候都叫咸菜。如今，平平常常的咸菜已登上酒楼宾馆的大雅之堂，以前的咸菜由俗变雅都流行叫雪菜了。虽然名字改得蛮好听，但在讲究食品营养、注意养生的当下，我们的餐桌上这道腌制的菜已不常见。但对年过五十的人来说，雪菜那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它当时在每家的饭桌上可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

对我而言，因偏爱如今还会忍不住吃上一碗雪菜肉丝面，去满足一下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情结。吃雪菜的往事尽管过去那么多年了，但那些难以忘怀、挥之不去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

在我大概五六岁时，记得是在秋天，雪里蕻大批上市、价格也最便宜时，在当时居住的新村里，各家各户的晾衣架上、阳台上、窗台上到处都晾晒着这种细长绿梗的菜。待晾干后，大人们会将这些雪里蕻，放进一个大缸里，先在缸底撒上一层粗盐，然后放一层菜再洒一层盐，并赤着脚使劲地在上面踩，挤压出菜汁，最后一层层叠满，再拿块石头压住，这样腌制后的雪里蕻可以放很长时间，也就可吃很长时间了。

记得我也帮母亲腌制过，赤着脚在雪里蕻菜上踩着、跺着，看着菜汁一点点涓涓地流出，觉得很有成就感，母亲还笑着对我说：“小人腌出来的咸菜鲜”。

那几年国家正遭受自然灾害，由于食物短缺，每人每月凭票只供应半斤肉，最困难时蔬菜也要凭小菜卡计划供应。我的母亲很会做菜，她总会想尽办法把这缸雪菜变着花样做给我们吃。记得有雪菜炒毛豆，雪菜烧豆瓣，雪菜炒茭白，雪菜烧豆腐，隔几天开个小荤雪菜炒肉丝，偶尔还有鲜美的雪菜小黄鱼汤，早餐有时还会蒸上一笼香喷喷的雪菜豆干馅的包子……

雪菜尽管是当时的家常菜，但由于母亲的用心烹制，“小辰光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的舌尖上，成了童年生活里一道抹不去的记忆。

在我十七岁那年，学校组织去郊县崇明学农，在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的半年里，我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到挑起两桶上百斤的水在田间地头穿行。每天的农活锻炼了体魄，也锻炼了正在发育吃饭的胃，那时一天一斤口粮，早餐一碗薄粥两个馒头吃下去没多久就感到饿了，每次早上出工趁休息那点时间，赶忙跑回宿舍大口大口吃着家里带来的炒麦粉。

在总觉得饥肠辘辘的日子里，有了一次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壮举”。那是个初冬下着雨的一个傍晚，由于女生不用出工，一些住得较远的女同学就吃着炒麦粉打发了晚饭，等我和几位同学踩着泥浆的小路赶到食堂，大部分人已吃完，炊事班的同学竺小宝招呼我们说:“今天多了很多饭，还有雪菜炒肉丝，你们是最后几个，可以敞开肚子吃。”听到他这番话后，我们顿时兴奋起来，这时其中一位同学说:“我们几个比赛谁吃得多怎么样？”他的倡议立刻得到了响应。于是每人手里端着大号铝制的饭盒，在装满后拿铲刀一刮，实实在在的半斤米饭，加上一勺雪菜肉丝，便狼吞虎咽般开吃起来。

当时米饭是秋收刚碾出的新米，一粒粒泛着光亮又香又软，加上香脆的雪菜鲜美的肉丝，嚼在嘴里那种美滋滋的感觉，我至今都无法用言语表达。一饭盒下肚没饱，又添一饭盒和一勺雪菜肉丝，在急匆匆吃下两大盒饭后感觉肚子有点撑了，但意犹未尽，于是再添一铲米饭约二两，只是雪菜肉丝已吃光了，就把剩下的汤浇在饭上继续吃，吃到饭菜好像已在喉咙口了，这才罢休。当晚我们几位同学中最高纪录是吃了一斤半，我一顿饭吃了一斤二两，这个最高纪录迄今未能超越，恐怕也是这辈子的“壮举”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吃过无数次丰盛的佳肴，但这顿香喷喷的一斤二两崇明大米饭和两勺鲜美无比的雪菜肉丝，是我印象中最好吃的一顿美味大餐。

在我人生的旅程中，雪菜好像与我有着不解之缘。1972年分配进工厂，每逢夏天，作为防暑降温的一个措施，厂里的食堂会提供免费的营养汤，一个铝制的大桶，放在食堂柱子的一侧，供大家随意享用。开始不知营养汤为何物，觉得很新奇，拿着搪瓷碗盛起一看，碗中只见漂在上面几片雪菜叶子和星星点点的油花，感到有点失望，但喝上一口后，那雪菜特有的鲜味和熟悉的味道即刻征服了我，真好喝，既解渴又下饭。从此雪菜营养汤在每个夏天，就如我喝咖啡要加伴侣，成了我吃饭时的知己。

在随后的二十多年里，由于工作关系，我常会请人吃饭，不管在酒店还是宾馆，只要看见菜单上有雪菜炒冬笋、雪菜黄鱼汤，一定会点上一份，与客人们分享。

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里，我们会将很多东西慢慢淡忘，但雪菜在我的记忆里反而越来越清晰，细细想来，有关雪菜的故事，似乎还有许多没有讲完。

作者周进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