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风还是鸟的缘故,一粒种子来到了这高墙下的石缝里。
它竟然发芽了。一双囚犯的眼睛发现了它。于是,每天,病恹恹的他都要偷偷来这里看一看。这成了他的一个秘密。
一片、二片……那粒种子萌出了小小的绿叶。他欣喜万分,去告诉别人。有啥稀奇呢?怪不怪啊?有人讥讽他。负责管教他的警官叫张庆,心很细,特地把他叫到院子里,说每天你可以抽空来关心这株绿芽,要当一桩事情来做。三片、四片……那绽开的嫩叶似乎显出了某种树的雏形特征,他忙去报告。警官闻之,笑而不语。
五片、六片……一天天过去,嫩叶儿多了,那株小树苗日渐长大。观察它的状况,成了他每天最重要也是最舒心的事情。而他所在的这里,是上海市监狱总医院艾滋病康复监区。无意之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这段日子以来日见复原———来时,病情危重;此刻,那个艾滋病的关键指标,已落到正常范围。
当第二十八片绿叶绽开时,他该出院了。回到青浦另一个他原来服刑的监狱,他还写来信,询问那棵小树苗的情况。警官回复他,小树苗长得蛮好,相信在你的心里它已留下一片绿荫……
听得这个真实的故事,那天同行参观的两位文学界人士有如下议论:一位说,心存绿色的希望,生活才能有生机;另一位说,看起来矫正和治疗是一样的,其过程中的自我心理康复妙不可言……
我倒是觉得,精神的诱引作用不可或缺,无论是谁,无论处于哪里,无论有意还是无意,病境之中那一丝内心的渴望弥足珍贵。没有对幼芽的关注,哪来对生命的渴望?那一点小小的绿色,真会给内心以惊喜与向往。当然,还有警官的洞察,深知这病犯的康复,更需要药物和心灵的双重疗抚。有意为那个病犯创造出每天可去关注嫩芽与绿叶的时光,其实就是一帖无形的滋润性情的药方。如此,一个急症艾滋病犯,就这样不可思议地逐渐地恢复了原先的状况。
虽说有一点幸运的元素,但还是要感谢那嫩叶的绿色。因为,绿色点缀自然,也温润人性;绿色让人从内心生出善念与希望,也让生命变得安然。
作者:史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