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心中的偶像是周公,《论语》记载:“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他认可的社会是周朝,“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他的理想是弘“道”,包括复兴改良周朝之道、仁政之道,《礼记》申论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之道。韩愈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话虽大,中国理论却从此走上理想之途,推动理想成为前行者的指南针、夜行者的北斗星。
比孔子小120多岁的柏拉图,他理想中的政治人物是哲学家+政治家,就是古称的政教合一者,代表作叫《理想国》,理想中的社会是具有正义、等级、法治、民主、教育精神的乌托邦。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写道:尽管柏拉图以后的欧洲人描绘过多个乌托邦,“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柏拉图所宣扬的见解却始终几乎是无人非议的”。
《论语》和《理想国》是中西理论的开山之作,也是饱含理想之作。此后2000多年,中国在20世纪迎来了社会主义理论和理想,实现了传统思想文化尤其是理想的“凤凰涅槃”;欧洲经历古希腊罗马时期、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共产主义等理论和理想的嬗变,理论之歌一直不绝如缕,理想精神长期充盈其间,理想这只“长明灯”饱经风霜而熠熠生辉,理想这个“罗盘”在电闪雷鸣中继续指引人们朝着彼岸行进。如果说爱情是文学的一个永恒主题,交易是经济的一个中心话题,那么,理想就是理论的一个永恒主题和中心话题。
历史往往“向后看”,新闻注重“目击道存”,理论则通常在过去、现在、未来“三点一线”中运思竭虑,需要“向前看”。人既为今天而活,也为明天而活,讨论明天的人生,就是人生理想论;行业现状和发展怎样、趋势趋向前景如何,展示行业趋势趋向前景,就是行业理想论;社会是现实存在的,社会将走向何方、论社会走向何方,就是社会理想论;世界在运动在变化,明天、后天会怎么运动变化,这是世界理想论要推演的。刘勰《文心雕龙·论说》“赞曰”:“理形于言,叙理成论。词深人天,致远方寸。阴阳莫贰,鬼神靡遁。”理论的特性、使命、职责决定了它不能抛弃理想而只顾过去和眼前,规定了它不能无视将来而只是关在屋子里“虚无”、怀疑、诅咒、埋怨。
理论需要自圆其说。这不错,但只是“技”,不是“道”。理论之道包括“自圆其梦”或“自圆其道”。理论大都有逻辑起点,关键在有无逻辑终点。这个终点,不是别的,就是理想;众多理论根据逻辑终点或理想来设置逻辑起点。理论观点,既从历史、现实、实践、资料、数据、形势分析中提炼而来,也通过理想推演出来,理想光芒映射出若干观点;理论判断,根本在于对现实走向理想的过程进行科学裁定;理论框架,需要把理想这个“纲”突出出来,做到纲举目张;理论论证,根本在于怎样证明更好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抑或更好从现实走向未来、实现理想。这样“自圆其梦”或“自圆其道”,辅以自圆其说,理论必如庖丁解牛,“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由此生成的理论自信,当然是对理想的坚定信念,“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对于理论工作者来说,理想考验其功力、定力、格局、建构力、想象力,判断力、逻辑力。心中无理想,思想闹饥荒;脑子无理想,写作易发慌;有理想者强,无理想者则不那么强。今日中国,理想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这为理论工作者建构理论、钻研理想提供了根本方向和基本遵循,也提供了宏阔平台和壮美愿景。当世之时,需要理论工作者认准方向、深耕细作,供给真知灼见和远见卓识,搭建充盈理想的精神家园,激励人们朝理想奋斗,至少提醒人们别误入歧途;也通过研究理想,促进理论创新,“拉动”“带动”哲学社会科学提质升级。
这是一个熔铸理想的时代,也是一个需要丰富理想的时代。但愿理论工作者既不忘本来、吸收外来,又面向未来,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同时,想想10年、30年、50年乃至百年以后的事,思将来、谋发展、作理想论,张开想象的翅膀,向未来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