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科学之门的设计,在我看来是一次“技术现实”与“城市理想”并置的实验,它把很多当下中国超高层“不得不做”的命题,一次性推到了可被讨论、可被检验的台面上。我的评价可以拆成四条“肯定”与两条“担忧”。
肯定
1. 空间“可编辑”
4.5 m~20 m 的五档层高,本质是把“楼板”变成“可移动插件”。当一栋 320 m 的塔楼愿意牺牲可租面积来做结构留白,就等同于把“不确定性”写进了资产模型——这在租售型超高层里极其罕见,也是 Gensler 继上海中心“双层幕墙+空中花园”之后,给高区空间打的第二次“草稿”。如果未来真能把 300 m 的塔冠做成“高空客厅”,中国超高层将第一次拥有“城市公共层”的样本。
2. 结构“外移”换自由
把柱网推到幕墙、服务核内置,等于把“超高层最值钱的两样东西”——视野与净深——一次性还给用户。这种“结构让渡”在办公楼里比增加 1% 的节能率更有体感,也直接回应了张江“从实验室到总部”的混合需求:实验室要 9 m 净高,总部要 14 m 无柱,双塔用一套“外骨骼”全接住。
3. 可持续“低技高效”
太阳能玻璃、自遮阳、绿色阳台,听起来像“清单式”技术,但 Gensler 把它们做成了立面语法——层层收分的轮廓本身就把遮阳角算进去了,阳台是幕墙模块的自然外突,PV 玻璃被隐藏在“错缝”里。这种“把技术藏进形式”比再刷一层绿标更可持续,也更容易被业主真正落地。
4. 城市“双钥匙”
双塔没有把 320 m 的高度全部做成“视觉权力”,而是用“立体城市”逻辑把功能拆成“办公-酒店-公寓-文化”四把钥匙,再还给城市。张江缺的是“24h 城市浓度”,科学之门试图用一栋楼把“白天实验室+晚上酒店+周末展览”一次性补齐,等于把“产城融合”这个政策口号做成了可出租的面积表。
担忧
1. “高层公共层”能否公共
300 m 的塔冠在中国面临两重现实:消防规范把“可开启天窗”当成防排烟计算难点;产权模式把“高空客厅”当成可售面积。Gensler 给出的“可折叠天窗+16 m 挑空”在图纸上很浪漫,但能否通过消防性能化、能否在运营阶段对公众预约开放,目前仍是“灰色地带”。如果最后只能做 VIP 发布厅,那么“城市天际线客厅”就会退化成“高区会所”。
2. “混合功能”谁买单
4.5 m~20 m 的层高意味着结构荷载、空调风量、机电管井全部要做“冗余设计”,建安成本会比标准甲级写字楼高 15% 以上。张江目前的租金天花板在 6~7 元/㎡·天,科学之门要回本,必须把“非标层”包装成“总部形象溢价”或者“实验研发特种资产”。一旦市场下行,这些“弹性空间”会最先被业主切割成标准层出租,最初的“可编辑”就可能沦为“低利用率”。
一句话总结
科学之门用“技术留白”把超高层从“租金计算器”里暂时解放出来,让它重新成为城市实验的载体;但它能否真正“公共”、能否在财务模型里活下去,还需要一次“运营补课”。它不一定是中国最美的双子塔,但很可能是第一栋把“创新基础设施”写进结构图纸的 320 m 高楼——单凭这一点,就值得让子弹再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