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春之交上海“甲肝”疫情大爆发,无论是在城市发展史上,还是在个人生活史上,都是抹不去的记忆。
那年笔者年届不惑,在原南市区企管办搞文字工作 ,妻在大富贵酒家坐账台,儿子上小学五年级。一如寻常百姓家,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
和大多数上海人的食性一样,妻是个“毛蚶”嗜食者(笔者虽系正宗慈溪人,但拒食海鲜)。那晚他们母子二人将一大碗仅用开水浸烫的毛蚶 ,手剥嘴吮,立马光碗。孰料大约一周后妻便出现症状:胃部不适,恶心厌食,发高烧。于是第二天妻便去她单位附近的地段医院就诊 。
我至今仍清晰记得:那天上班,我与平时一样照例先浏览当日报上新闻。突然在《解放日报》上看到醒目的标题:“本市已发现因食毛蚶而患甲肝的病例”。再一看文中提示的症状:恶心呕吐,厌食发烧,我顿时恍然:完了,妻中招了!
马上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 拨通妻工作单位的号码。还未等我道明情况,对方一听我是她的丈夫,立马回话:“伊关进去(“隔离”)了!”我搁下手中听筒,心头是五味杂陈。
忐忑地熬到下班,尚未用晚餐,儿子居然也出状况了:恶心、厌食。三口之家,两人中招,平静的日子顿起波澜。
翌日我便带儿子去浦南医院就诊。医生一听妻已关进去了,二话没说便让儿子住院 。其实也不是“医院”,而是借用马路对面一所中学的教室作为临时隔离病房。
儿子年纪尚小,生活难以自理,每日送饭菜路途又远。于是配了点药,我便决定带儿子回家自我隔离,自我疗养。餐具分开,洗手消毒。
遭遇“甲肝”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非常煎熬,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染上,那就无法照料妻儿了。于是我每天服一小包板蓝根,算是预防在先——天晓得是否有效。
白天上班请父母照看儿子 ,晚饭后我陪儿子看电视。一台
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其时正热播周润发、赵雅芝版《上海滩》,精彩的剧情抵消了居家养病的无聊。
班还是要上的,年终总结也还是要写的。因为笔者是“疑似对象”,写好的报告递给主任 ,主任犹豫一下,仅用两个手指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我很后悔:当时应该为主任准备一把镊子以免其感染。
人就在煎熬与祈求中一天天地挨着。唯一让我稍感安心的是:从医学书上得知:甲肝治愈后预后良好!
颇令人纳闷的是:不知是板蓝根的效果,还是我的免疫力强,居然和妻儿密切接触却未被染上——或许是精神战胜了病毒?春节到了,妻康复出院了,儿子也痊愈了,三口之家又团圆了!那年春节,为避免相互传染,亲朋好友间虽少了走动,但年味依旧不减:年货照买,炮仗照放,电影照看,街上人流依然熙攘,亭子间里的笑声一样爽朗,全无恐惧与慌张。
学校如期开学了,妻在家调养两个月后也上班了。
我至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场近30万人感染的“甲肝”疫情大爆发,在医疗设备严重不足的条件下是如何迅速得以控制的?怎样使一千多万人口的特大型城市生活与工作的双轮正常运转的?真是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