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一直把登泰山当作梦想,把泰山观日出,当作梦想中的梦想。二零一一年秋天,我乘车东行,踏上了追梦之旅。
到济南便遇小雨,而且天气预报山东半岛多数地方最近几天仍有小到中雨,于是改变了次日去泰安登泰山的计划。自以为读过几本四书五经之类的经典,也能算作孔圣人的门徒了,便改道曲埠,去孔圣人的家乡攀附摄遗迹。在孔陵孔庙虔诚顶礼圣人,重温圣言圣训,深感吾于圣人圣教尚在门墙之外矣。当日下午怀愧疚之心乘大巴离开曲埠赶往泰安,打算在泰安休整之后,于次日晨登泰山。晚饭时间赶到了泰安,入住泰山脚下的一家宾馆。饭后在泰山脚下散步,广场的雕塑、建筑,落日余晖、山光水色,和谐地拼合在一起,把身处其中的人包裹起来,让人感觉到惬意。在溪流边上找一隅落坐,起初是看流水激石之趣,看不见了就静静听流水激石之声,流水会慢慢流进你心里,一点一点携了心垢流走。善哉,心空空然也,空空然也。难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啊!
当晚在宾饭看天气预报,第二天泰安还有雨。由于过份相信天气预报,没有按照看日出的时间出门。五点多从宾馆出来,确实是阴天。心想看日出应该是没戏了,也给晚出门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打车到红门步行上山,山路不甚陡峭,一路上小桥流水,参天乔木,风景虽美,但与别处相比并无多少希奇。由于多年来喜欢书画,一路倒是拿相机拍了不少崖壁上的书作。经中天门、南天门不远,再向上经天街等转折点最后登上玉皇顶。没有细算,从红门到山顶的绝对高度应该超过1400米。我爬到山顶,耗时不足三个小时。
上到半山腰时天色放晴,太阳己经很高很高,即便在山顶也看不到日出盛景。由于担心自己的体力登不上泰山,只顾可着劲登山,再加上从十八盘到南天门这一段的石阶过于陡峭,沿途虽有奇石、古木、流瀑,却无暇领略风景。直到天街稍事休息,才想起,这就是天上的街市。沿街走走瞧瞧,领略天上街市的味道,文章里读到的味道己然作古,尝到的却是现代浓浓的商业气息。这大概是我们文化遗产保护中的悲哀吧。登上泰山,没有看到日出算是一件憾事,对于有梦想的我来说更是遗憾有余。唉,希望寄托之处,就是失望所生之地。在山顶东走西游,驻足观日出最佳的地方,举目东眺,没有边际,想象日出的地方,日出的景致,遗憾之余,唯一的安慰是:泰山,五岳之尊,我来过了,你就在我的脚下。在孔子登临处,手抚“孔子登临处”的字壁,孔圣人就是在这里生出了小天下的心胸。举目远望,一种唯我独尊的情怀油然而生。多少弥补了看不到日出的遗憾。在玉皇庙下边,手抚无字壁,“断壁无字,天外日月磨钢风”。是王阳明先生说泰山之高,高得山石能穿云触日月。也是先生登上泰山之后心生征服感的产物。孔子和阳明先生都能经天纬地,他们都曾经登上了泰山,一个让天下小,一个让山石与日月相磨。而我一凡夫俗子,今天也登上了泰山之顛,最大的收获就是深深感感悟了两位先哲产生高见的原由。从原路下山回宾馆休息放下且不说。
次日零点左右听宾馆服务员叫隔壁房间的旅客登山,我再也无意入睡,于是起身出门,打车到红门,想在日出前赶到山顶,一定要看到日出。在红门下车,天又开始下雨,侥幸地想,高山天气多变,说不定到山顶天就晴了,幸许能看到日出呢,反正出来了,就上吧。在小卖部买了件简易雨衣,匆匆踏上了上山的路。不料雨越下越大,从山上下来的溪水声也越来越大,在有的地方竟轰轰如雷声。好在有不少成群结队,和我一样在雨中登山的人相伴,途中少了畏惧。沿途有灯,石阶铺成的路没有泥泞,再加上昨天刚上过,路径并不陌生,所以在雨中登泰山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天黑雨急风大,只顾低头前行,上山的速度不比晴天慢。到天街,好多人找地方避雨了,我脚上的鞋子、裤子全部湿透了,避雨己毫无意义。没有止步,继续往上走,过了碧霞祠,就再不见游人了。我想既然来了,就一定要登顶,看不上日出是憾事,上不到顶同样是憾事。在无字壁前,那风那雨,真是我此生仅见。风,呼哗、呼哗的,声音很大,吹得人站立不稳,呼吸都觉困难,风裹雨打在脸上像用冰刀割一样,即冰又疼。真正感觉到阳明先生没说假话,他把断壁与日月相磨的风比喻成钢风,是说风大得有了钢一样的硬度,钢一样的冰冷,今晚我是领略到了。步履蹒跚地上到玉皇庙门口,大门紧锁着,我站在庙门前对着远方大喊:泰山我又来了!声音被风雨吞噬了。但那风那雨能作证,那一刻,在泰山之顛仅我一人屹立在风雨中。不敢久留,匆匆下山,天黑路险,下山用时竟比上山长了好多,早晨八点钟,才下到红门。冻饿困三者交加,苦不堪言。
登泰山回来之后,好长时间因穿湿鞋脚痛不愈,被脚疼困扰了近一年时间。脚痛的那段时间很后悔要在雨中登泰山。为了看日出的梦想,被病痛折磨了近一年时间。合不合算?在心中疑问了好长时间,至今还会疑问,但这种疑问没有概念,作不了判断,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