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小桥流水。一次匆匆的黎里之行,让我有了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这“艳”来自于黎里的自然质朴,来自于黎里的原汁原味。不施粉黛气自华,这才是一个古镇最天然的气质,在这种气质里,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在 几位前辈文保工作会议的间隙,我陪着他们同游。这种游是闲闲的,又却是与黎里契合的。清澈的黎川,在古街的宁静里缓缓流过,流过春风秋月,流过浩浩时光。驳岸和古树倒映水中,微波荡漾中,如一首梦里水乡的歌。
古镇上游客不多,没有喧哗,只有宁静。白墙黛瓦的枕河人家,都是带着岁月印痕的二层小楼。雕花小窗、陈旧木门,唤起了我从不曾远去的乡愁。
在一家糕团店买了油墩和麦芽塌饼,人手一份,边吃边走。这是属于江南的味道,也是属于黎里的味道,这些味道融和在古镇的日常中,也是游人对黎里最直接的惦念方式。
随行中看到很多幽深古朴的弄堂。前辈说,弄堂是这儿的特色,有明弄,暗弄,多达百余条,当年,日本侵略中国时,鬼子来到黎里,居民们就是藏在暗弄内,逃过了日军的杀戮。这些前辈满腹经纶,比导游还要专业,跟他们同游,是一件收获知识的美事。我们随意转进一条弄堂,弄堂又深又窄,青藤墙头垂,斑驳绿苔深。我不知这弄内藏着多少故事,也不知这弄内有过多少悲欢离合,一条弄,就是一部书,书写着人间烟火,书写着沧桑岁月。不管是明弄,还是暗弄,都是黎里人的智慧,也是黎里居民朴实又浓烈的邻里情的见证。弄内有着无人居住的院落,四方的天井,小巧的阁楼,半掩的门窗,缠绕的藤蔓,满是沉积的时光的味道。这些幽长的弄堂,如同黎里的青黛柳眉,让黎里有了不一般的韵味。
前辈们说,柳亚子故居是一定要去的,走着走着,竟在临街遇着了。故居面对着小河,精雕细刻的门窗画梁,气宇轩昂的厅堂楼室,无不显示着这宅院的古色古香。院内伸展着几棵绿树,那蓊郁的绿与灰黑色的木门木窗互相辉映,让故居有了无限生机。故居内有柳亚子栩栩如生的铜像,有毛柳唱和的雕像,有《新黎里报》样报、南社专柜等,这些充足的资料,是这位忧国忧民的爱国诗人从事民主革命活动的历史见证。庭院深深深几许,然而这座深宅大院,却洋溢着阳光般热烈的豪情。在这里,仿佛还能听到南社成员们慷慨激昂的谈论,仿佛还能闻到那一首首爱国主义诗歌的墨香,仿佛还能看到蘸着星光和月色编印报刊的身影。当我走出这座古宅,一个耿直、执著、以文为剑的爱国诗人,从此永远走进了我的内心。
除了柳亚子故居,黎里还有毛宅、端本园、周宫傅祠等明清建筑,“转角就是一番古韵,推门就是一段往事”,一个古镇有了人文底蕴,就象人腹有诗书一样,气质自会不同凡响。黎里有状元、举人、进士不下百人,难怪黎里在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沉厚和儒雅。
黎里有很多桥,这些桥虽年代久远却保存得十分完好,就像古镇衣裳上的盘扣,让古镇的街巷在水环水绕中紧密相联,又让古镇在悠悠古韵中透出温婉和秀丽。站在桥上,我仿佛听到袁枚捋着花白的胡须深情地吟诵:“吴江三十里,地号梨花村。我似捕鱼翁,来问桃源津……”而桥头的阳光下,他的弟子徐达源、吴琼仙夫妇含笑望着远道而来的先生。吴琼仙对夫君耳语,这次,就以黎里月亮湾特产银鱼和三黄鸡蛋烹制的银鱼炒蛋招待这位大美食家,这么简单又鲜美的家乡菜肴,先生定会喜欢……我又仿佛看到,大画家徐悲鸿在好友柳亚子的陪伴下带着他的一群学生,在桥上写生,在画架上渐渐显现的,是悠悠的黎川,岸边的小舟,白墙黛瓦的小楼,以及那长长的廊棚……
是的,那长长的廊棚真是古朴而精致,如古镇扑闪的睫毛,为古镇遮挡风尘雨雪,也为古镇增添了一种自然的秀气。这些廊棚也是形貌各异,有骑楼式,也有坡檐式和人字式,在充满建筑美感的廊棚里边走边游,十分惬意。“长廊三里覆,无须垫角巾。”对岸马头墙上阳光眩目,我们却因阴凉而安静闲步。那些商贾如云,那些衣香鬓影,已走进了时光深处,而曾经舟辑林立的水埠头,仍以各种灵秀的姿态,静默地陪伴着依旧坚固的驳岸。
在悠长的岁月里,黎里的美从没有淡去。黎里的美,是素面朝天的自然美,她以她的从容、质朴、优雅惊艳了时光,惊艳了游人。乡愁悠悠,无需找寻,黎里,一直都在。
□顾丽红(劳动午报数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