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的阳光慢慢洒落,云雾渐渐淡化,车窗外的色彩变得丰富起来。沿着盘旋而上的山路,我细心捕捉印入眼帘的景致,贪婪的吸吮着空气里弥漫的清新。深翠的竹林成群结伙带着霸气,身旁几乎容不下别的植物和平共处,间隙中偶尔可见一二株灌木,那弱小孤独的身影,不由得让人怜惜。山坡上铺满厚厚的松针枯叶,暗黄的脸色映出丝丝寒意,向四周延伸。树林里不时飘逸几缕火红的叶儿,明快的色调一扫冬日的沉闷,抒展心底期盼的旅思。
驱车至云居山顶,视野豁然开阔,白墙黑瓦的寺庙倒悬在一泓清澈的湖水中,苍劲的古树梳理着水波的年轮,连绵的山峰如莲花瓣簇拥于四周,宛若一幅自然写意的山水画卷,用笔简练意懒境悠远。
云居山,因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而得名,简称云山。相传战国时楚将欧岌弃官隐居于此,后修炼得道,故又称作“欧山”或“欧阜”。踏入云居山第一道屏障赵州关,只见花岗岩精雕砌成高约十余米的关楼巍然耸立,左右石刻对联“到这里不准你七颠八倒,过此门莫管他五眼六通”,禅风甚浓。 “碧涧清泉含空镜,森罗万象月明湖。”品赏着近代禅宗虚云大师的文采,我们环绕明月湖前行,湖畔的“雪花”(植物,当地人称谓)非常特别,朵朵嫩绿的蓓蕾蒙生白白的茸毛,像新娘的面纱掩盖不住喜悦的心情;它傲雪盛开的个性,更使人平添几分敬重。 跨过山门,真如禅寺远远没有它的显赫名声那般极尽奢华,简朴、庄重、宁静的氛围,也许正契合佛家修身悟道。云居山建寺始于唐宪宗元和三年(公元808年),为佛教禅宗曹洞派道膺禅师演法传宗之地,唐宋鼎盛时期寺庙多达四十八座、僧侣一千五百余共住。它三起三落历经劫难,元朝末遭火焚为灰烬,抗战时毁于日军炮火,文革中又未能逃脱厄运,真如禅寺现经重新修整,千年古刹得以再度弘扬佛教禅风。遗憾的是访古寻旧所见已不多,仅存唐砖宋瓦也依稀难辩,在大雄宝殿我们看到了明神宗之母“慈圣皇太后”御书楹联“南无自在光明如来”等四幅真迹,据说还有一些舍利瓶、释迦牟尼像、梁公砚等法宝文物埋藏于大殿佛座底下地宫内。 和尚吃饭时绝不允许出声,唯有住持可以发话,“一言堂”的典故竟源自于云居山寺院,今天我无法考证它的真伪,但这里的清规戒律相当严格,真真切切感受了一回。走近禅堂,一片肃静,连针掉地上也能听见,原来恰逢真如禅寺一年一度的“禅七”活动,和尚们必须七七四十九天从早上四点到午夜十二点,放下万缘、端心正念、参禅打坐、识心见佛。我们俗人实在难以体味其中的禅意,为了不惊扰“禅七”,我们悄悄转往后院,探望藏经楼前两株奇异的古梅,或许是长期受佛学经文的熏陶,古梅愈来愈显出灵性,它一年开花两季,既是腊梅又是春梅,此刻含苞欲放的样子,似乎在等待新世纪的黎明。 虚云大师与云居山的不解渊源,我们在虚云纪念堂找到了答案,里面陈列的珍贵文物和照片讲述了那段历史。一九五三年,当时担任中国佛教协会第一届名誉会长的虚云和尚来到云居山,目睹真如古刹“草深三尺金身露,五老峰高挂夕阳”的凋零残景,不禁黯然神伤,遂栖身于牛棚茅屋中,带领一百二十余弟子们耕田锄地、讲经传戒、以图兴复。在真如寺殿堂僧舍相继落成重现昔日风光之时,呕心沥血六年后,虚云大师终于安心的圆寂了。虚云当年的徒弟现仅存四十余人,且大多散居海外,但每年他们都要上云居山拜塔礼祖,尤其是文革后真如禅寺的重修经费,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他们的捐献。真如寺的复兴,促进了海内外佛教禅门的联谊交流和发展。 五十年代后期,海灯法师应虚云之邀曾在真如禅寺任住持三年,他归寂后将四分之一的骨灰安放于云居山。我们在草木茂盛的山坡边找到海灯法师灵塔,回想“一指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奇功夫,不免担心它从此失传。 云居山盛产松杉、毛竹、茶叶、山楂、弥猴桃和珍贵药材等,真如寺的僧侣们靠山依山,同时在山顶开垦水田旱地百余亩,秉承“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禅家风,过着劳动紧张生活清苦的日子,可他们仍旧安祥自在,“插得一茎一佛现,千茎万茎皆如来”,这种精神脉脉相传至今,在许许多多的佛教寺院里实属罕见。 唐朝道膺禅师所种植的银杏,是云居山沧桑岁月的最好见证,虽经千年风霜的洗礼,依然参天挺立,它默然无语,仿佛告诉人们,世间一切犹如过眼烟云。道别云居山,山间又飘荡起雾霭,朦胧的景色拓展了想象的空间,今夜思绪无眠,对佛学近似无知的我,何时方能悟出“清净心智,如世黄金”的真谛? [ 此帖被姜谷粉丝在2019-07-16 08:1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