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瓦图与金巴兰
情人崖在印尼语的发音是“乌鲁瓦图”,听上去平淡无奇,不知所云。华人来得太多,看到悬崖峭壁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劈开两半,海浪搏击悬崖,不胜其美。于是充分发挥无限的现象力,杜撰出情人跳海殉情美丽凄凉的爱情故事。他们称近处峭壁为情人崖,分离在远处的峭壁为望夫石。芳名自此流传。
阳光下,情人崖固然美。但听说海神庙情人崖的日落才是最最美。
不过这次我无缘相见了。
情人崖是山顶,金巴兰就是山脚了。从高处望下去,道路就象悬垂30度角的纱带,顺着地势起伏。尾部浮起,重返山丘。
导游DAVID说他便是金巴兰人氏。爷爷辈被贩猪仔从中国漂流南洋做苦力,与荷兰人签死卖 身契。荷兰人统治印尼百余年,凭着火枪铁炮,印尼内草根英雄辈起却不能耐之毫毛。直到日本人1945年赶走了荷兰人,撕毁卖 身契,恢复自由身。到了DAVID这一辈,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印尼人了。
做为中国人的爷爷,有很重的民族情结,骨子里憎恨日本人;然而作为国人中流落南洋的个体,对日本人又怀有些许感激之情。个体和整体的感情纠结不清,爱恨交加。
1948年日本人无故走掉,印尼独立。爷爷成了渔民,以打鱼为生。印尼金巴兰土地贫瘠,不能耕种。那时为求生存,有人要以祖辈流传的金巴兰土地换整船的鱼,没有渔民肯答应。
转眼大半个世纪过去,路两边小楼林立,新建的往往鹤立鸡群。很多地方被圈起开发临海豪宅。金巴兰早已寸土寸金。
来到金巴兰海滩是为了享用海边BBQ,顺便欣赏海边日落。据说这里的日落是世界美好景观之最。
夕阳变幻时
金巴兰原本是个宁静的小渔村,纯朴的渔民世代栖息在此。如今沿海滩盖起了无数漂亮的饭店。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在此汇合,脸上写满当地人的慵懒和异乡人惬意。
世界上最壮观的海滩BBQ。隶属于无数饭店的无数桌椅从前到后一字排开,充斥长达几公里的海滩。千人夜宴,天下一家。不时看到身着比基尼身材火辣的美女海边信步,于是心跳加速。男子们经不住诱惑,纷纷赤膊上阵,跃入海中,幻想在海底浪漫邂逅美人鱼。
海与岸追逐退散,分裂融合。金巴兰月牙形海滩温柔地将海抱拥入怀。海亦不负众望,在岸的怀中安静下来。呢喃低语,柔情万缕,心事平息。
其实任何一个角度都是欣赏落日最佳位置。归功于金巴兰土生土长导游DAVID,我们的餐厅在月牙形海滩的中央,位置最靠近大海。游人如织,陆续填满空缺的位置,每个位子保持合适的距离。
寻常人开心得忘了距离。目光所及,都成了异乡的朋友。亲密关系无限贴近。情侣抓拍接吻的一瞬,激情四射,旁若无人。
人多无觉,视线无碍,心无挂碍。只待夕阳西沉最美的瞬间。
天边很亮,天色微红。云彩平积天边,微微泛了粉菲。海色碧蓝加淡粉。浪花光泽清澈,打在沙滩,沙滩亦镀上柔粉亮泽。水色褪去,这亮泽留在沙面。沙面水色可鉴,就是天成的镜子了。镜中只现隐隐的影,色彩分层。影中闪光,光线润色,一切变得更柔和。最外层是黄沙,接着是微红云影,艳装人影绰绰。下来是水与沙的分界。然后是两三重浪。第一层展开,幽兰浪砥承载着外层散落着洁白水花,然后扩散至第二层,第三层。海水微光鳞鳞,苍兰中剔透淡粉。
而天边的云越发红了,天光跟着暗下去,夕阳转金。海面也被染红。海水是天成的透镜,捕捉美的高手,高调重复放大夕阳最美的情节。贴近夕阳之所在,光线投射水面成为一道金柱。沙滩转色暗赭。独独在投射之处,铺满遍地黄金霞光。
夕阳化身成一盏巨型灯火,燃烧在海天一线。海水就是它最沉重的灯座。那灯火,内里是鸭蛋黄般小圆球,闪亮耀眼,逼视相见,就象白炙灯中钨丝球。气场投放天际,形成金黄色倒鸭梨形状的发光带,就象白炙灯胆。发光带熊熊燃烧,又形成放大三四倍的椭圆光罩。金橙色光罩向外舒展至时空尽头,层层晕染远近的海水和浮云。
天色继续暗淡下去。夕阳巨灯从白炽转金转金黄转红再转暗红。海水自蔚蓝转幽兰转藏兰到灰蓝,蓝中又透着金或红。远处渔船摇弋,夕阳映照下化为微小的剪影。还有偶尔闯入眼帘的飞鸟。纷纷或扬帆或展翅状入画,它们是活着的剪影。于是海天灵动。
这是一场天地间日海霞天共奏齐演的雄浑交响曲。海浪薄水沙滩人群渔船飞鸟各自欣喜地参与其中,以不同的方式展现着自己的美,应合强化夕阳之美。每一秒光色影移动,从天到海到岸层层变幻。每一秒风景各不同。日海云共舞,美好与美好呼应加叠,成就这场光色影视觉中的华丽盛筵。
夕阳终于要睡了。先沉下半张脸,再变作一点红,最后缀在海里不知所终。天边残留着日海激吻后的余晖。两分钟的日出朝霞仰或是日落晚霞,古往今来,曾令多少文人骚客激情奋发,奋笔疾书。
谁人可道尽其美?
一定会有人。在地球的那一端,海的那一边。带着同样的惊喜,看到我的落日,他的朝阳。不用了解彼此的存在,却可以一起衔接和欣赏,共同领略海天间日海霞云上演的最壮阔华美的一幕。
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