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夏天,妈妈生小弟弟了,那一刻,我变成了大人,整整一个暑假,忙得团团转。
我有两个妹妹,每天要喂她们吃饭,哄她们睡觉,剩下的时间,我要照顾家里的六只老母鸡。它们是妈妈经过两年的筛选留下的“劳模”母鸡:三只九斤黄、两只白洛克、一只刨花鸡。它们产蛋积极性高 ,别人家的母鸡歇伏,它们照样生蛋,每天至少能下三只鸡蛋。两只给妈妈吃,一只给只有六颗牙的小妹妹做鸡蛋羹。我家的老母鸡吃得好,最喜欢吃苘麻菜拌苞米面,每次都吃得鸡嗉子也胀歪了。妈妈生了弟弟,挖野菜的任务就落在我的肩上。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我穿着裤衩背心,挎着大筐去附近的农田里挖苘麻菜。我不舍得穿裙子,怕刮坏了。半人高的高粱地里闷热极了,胳膊被高粱叶子、拉拉藤拉出了血道子,一出汗,火辣辣的疼。一想到我是能替妈妈干活的大姑娘了,心里就很自豪。那时,地里没打除草剂,钻进高粱地,忍住闷热,两个小时就能挖到满满一大筐苘麻菜。采到了成熟的野果,就小心翼翼地放在野菜上面,带回家给妹妹。
一进院子,六只老母鸡闻到苘麻菜的香味,围着我跳跃、欢叫。我先到鸡窝里掏出温热的鸡蛋,然后把抓到的蚂蚱和蜻蜓奖励给当天下蛋的母鸡(每只鸡下的蛋我都认得出),再到自来水管子前狠狠地灌一肚子凉水,洗一洗晒得红肿的脸。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剁鸡食。一边剁,一边用树枝轰赶等不及的老母鸡们。妈妈总是怜惜地夸我:“可怜孩子你了,真能干!”
拌好鸡食,我还要看着它们吃。前一年,因为太贪吃,一只老母鸡把鸡嗉子撑破了。我一边喂一边观察,发现它们的鸡嗉子歪了,都有蓝色的血管影了,就不再喂。把鸡食藏好,明天早晨再喂。
一个暑假就这样过去了 ,靠着那些鸡蛋,妈妈出月子了,小弟弟长得又白又胖,会笑了。
我成了鸡司令,走到哪,六只老母鸡都跟着我,歪着头看我的手,有没有蚂蚱和蜻蜓。
开学了,我一开院门,那六只老母鸡跟着我往外走……
作者 修晓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