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退休的人,聊得
最多的,大概就是旅游了。以前聊的还是农家乐和国内名胜,现在动不动就说玩了多少个国家。
前几年去北欧,碰上一个老先生,那护照亮出来,跟鞋底板子似的。问他去过多少国家,他想了一会,说算不过来了。这个老先生打从上了飞机,就没停过嘴,不管认识不认识,要么把人说睡了,要么把人说得假睡了,他换个座位继续说。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他前前后后换了大半个机舱。
他有一位金口难开的搭档,两人相识于某次旅途中,已结伴去过好多地方。传说中的中国游客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对这个老先生一点也不适用。车上车下,他专注于不停地说话,从不拍照,连风景也不怎么看。我问老先生,“您到过这么多国家,最喜欢哪个?或者对什么地方印象最深?”他连连说,覆盖,覆盖。他以为自己有一双伟人的脚呢,还是把自己的脚当成橡皮图章了?
前两年,我终于到了向往已久的敦煌。正值旅游旺季,虽然限流,里面还是人山人海。为加快游览速度,解说员拿了电喇叭,在游客排队等候进洞窟之时,就先行介绍。大家进了洞走一圈,既瞻仰了中华瑰宝,又了解了历史背景,圆圆满满,不虚此行。
众人正有序地排着队,突然,四五个阿姨爷叔不知钻了什么空子,从横里走过来,“叽叽喳喳”地讲着上海话。其中一个精干灵活的阿姨跳上石墩子登高一望,忽作惊喜状,朝前头一指,换了国语说:“喏,我们领队在前头!”说着,带头往队伍前头挤。前面的人正要为他们让路,我伸手一挡,用上海话说:“噱头好来,后头排队。”她脸一沉,似要发作,马上又笑开了花:“大家上海人呀。”我说,“正因为是上海人,勿希望侬到外头来坍上海人个台”。她笑得又软又糯,说:“好好好,阿拉排了侬后头。”
眼前这个洞窟,壁画有烟熏的痕迹。排队时,解说员已介绍过,1920~1921年间,苏联十月革命后,数百名沙俄白匪在陆军少校阿连阔夫的带领下逃窜出国,从新疆逃到中国后被拘留,被安置在莫高窟,长达半年。洞窟的壁画成了白匪军泄愤的对象,他们不仅在壁画上乱涂乱抹,还在洞窟的角落生火做饭,不少壁画被油烟熏黑污损。我正在痛心,听到那个活络的上海阿姨高声发着感慨:“看看,蛮好的壁画,都给乡下人烧柴火烧得这副样子!”我暗笑,大姐,你花了钱,顶着一头毒太阳,耍着小聪明,千里迢迢来到敦煌,除了盖脚印,就没想过带点学问回去?
去年,我和同学去了一次梦中的亚丁。我们这个团不是购物团,想让大家买东西,必须自愿。为此,导游一路上赔了许多笑脸。两个老太见导游面慈心软,每逢集合,必迟到,少则半小时,最多的一次迟到一个半钟头。大家都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苦等,她们却心安理得。那晚正好要在一个著名的小镇住宿,原本可以看看小镇的风情,这一误,到目的地时天已黑了。第二天又要起早赶路,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景点。山美水美,没能把心灵陶冶美,大妈,你们把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团友当成当年的情哥哥消费,你们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忆青春的?
旅游不是赶时髦凑热闹,也不是炫耀的资本,准备出门的时候,请你先静下心来问一问自己,我确实需要旅游吗?
作者 徐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