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最早的甲骨文字形由“耳”与“口”组成,表示一个人说的话被另一个人听到。《说文》说:“听,聆也。”“听”的本义就是耳朵听到声音。“闻”的甲骨文字形像一个人跪着把手附在耳边仔细听的样子。《说文》说:“闻,知声也。”“闻”的本义就是听懂了声音。“听”和“闻”的不同在于:“听”指动作,“闻”指结果。有个成语叫“听而不闻”,说明听和闻是两回事,听了未必能闻。听而能闻需要有各种条件,除了能听到声音外,还需要说共同的语言。若我们到了一个陌生的方言区,只听见当地人说话的声音,也无法听懂内容。
具备了听的基本条件就一定能闻了吗?也未必。《三国演义》中有这么一个故事:曹操行刺董卓不成,逃到吕伯奢家,听到有人说“缚而杀之”,误以为是要杀他,于是先下手杀了吕伯奢一家,等看到院子后面有一口捆了待杀的猪,才明白是杀错了。曹操没能闻其真意,是因为他不了解说话人的实际语境。有个成语叫“百闻不如一见”,也是在感叹真正实现听而能闻的不易。
我们都听过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著名的琴师伯牙弹琴,如果他意在展示泰山之美,钟子期听了就说:“巍巍乎若大山!”如果伯牙志在描绘流水,钟子期便说:“洋洋乎若流水!”所以伯牙把钟子期当做知音,钟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再弹琴。伯牙与钟子期交流的是音乐,有一定的难度,要听而能闻,不光要有音乐的素养,还要有共同的欣赏品位。语言的交流,需要有共同的元素:共同的时代背景、共同的地域环境、共同的生活体验、甚至共同的世界观。所以,古人留下的诗文,需要有专业人员的导读,才能把我们与古人之间的各种鸿沟填平,实现听而闻之。
以上所谈的听而不闻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它需要个人知识的积累甚至专业的训练,要求所有人都能听而闻之或许没有必要,但有一种听而不闻是我们必须关注的。五代时期徐铉的《稽神录》中有这样一则故事:广陵孔目(官名)吏欧阳某的妻子自小与父母失散,后来其父找上门,欧阳某的妻子嫌父贫陋,不肯相认,终被暴雷击杀。
这则故事虽然带着神奇怪诞的色彩,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我们所熟悉的。很多时候,我们的先入之见让我们不愿闻,主观地阻止了正常的闻。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对他父亲的话本是可以听而闻的,但她“不悦”于老人的贫穷、寒酸,势利之心阻隔了本没有难度的闻,最终招致祸端。《礼记·大学》说:“心不在焉,听而不闻。”要实现听而闻之,还需要有一个谦卑而高尚的灵魂,要从内心里愿意倾听。
《说文》说:“圣,通也。”“圣”的本义指能通达事理、无所不通的人。“圣”字的甲骨文字形中,以耳形突出于人首之部位,强调耳之功用,耳具有敏锐的听闻功效就是圣。从古人造字的意图看,他们已经认识到了一个人听闻能力与无所不通的密切关系。达到圣人的境界很难,但有一颗圣洁的心,不断地修炼自己的品德还是必需的。
《说文》说:“职,记微也。”“职”字左形从“耳”,它的本义就是善听,能听出话语中的细微蕴意。以此来理解“尽职守责”的含义是发人深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