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北方多雪,南方少雪。上海有时甚至整个冬季片雪未落。这几年尤甚。雪是一朵绚丽的花瓣,是冬日的娇饶,是冬季高贵的象征,是一种诗意大写的美,让人品味出生命的轮回、繁复、单纯与纯净,是让人一眼便看透晶莹剔透之美……
那年,刚到海丰农场的我,始觉上海与苏北的天气有天壤之别。当申城浓浓的深秋正酣时,苏北大地冬天已悄然而至,一阵阵自东海边吹来的朔风铺天盖地席卷而至,把秋天刮得无影无踪,倾刻间天空被蒙上了冬日的僵冷和阴郁,一股股冷气流在天空中信马由缰,天马行空地驰骋着,人们不由得紧闭门窗,生起了碳火。天愈来愈冷,风越刮越紧,旋即那铺天盖地的雪花纷纷扬扬,一片连一片,毫无规则地在整个天空中飘洒。
雪从傍晚开始一直不停地下着,十八年里从未近距离看过下雪的我,睁大眼晴,屏气敛息静静地凝视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簌簌落落地飘将下来,如同绚丽的礼花划破宁静的夜幕,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陡然间,落下的雪片似织成了一面白网,将天与地融成了一体。子夜,睡意阵阵袭来,梦中的我,与绒毛似的白色小精灵共舞着。翌日,从梦中惊醒急起打开门,一眼望去,一夜未停的雪,约有半尺之厚,静铺在广袤的大地上。
每逢下雪,我心情便会愉悦起来,总会念及童年之事,那时候的一场雪,对孩子而言,就是一场大狂欢,就是一场战斗。孩子间分成两队,堆雪人,打雪仗,雪球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对方阵营内,双方欢呼雀跃,不亦乐乎,尤其是其中一方的雪球砸中对方的身上。其时,若有大人加入到这场没有输赢的战斗中,大人孩童一齐童心大发,乐陶陶,情融融,隔阂全无……
在赏雪与下雪之间,我更喜欢后者。辽阔无比的大地间,一片片洁白雪花在空中飘浮的声音如同音乐般在耳畔萦绕,抑扬顿挫,柔软而冰冷的雪与狂放不羁的风一唱一合,演奏着一场盛大的、别具一格的交响乐。空中飞舞着水晶似的雪花一重重来,又一层层地去,如花蕾般绽放,或歌、或吟、或奔放潇洒、或缠绵徘恻、或轻歌曼舞,缥缈之音若有若无,似是而非。或许,她更象交响乐中朗诵着的一首首长短不一的诗篇。
雪后初霁,玉树琼枝,掩映如画。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在地平线上缓缓地向上延伸,静卧在地上小憩的白雪被太阳一照,如同一位矜持待嫁的新娘羞红了雪白的脸庞,风情万种地展示着她的妩媚、妖饶与皎洁。
唐代诗人岑参送同僚归京,恰逢大雪纷飞,尽管路途维坚,可其却一反常态,飘飞的大雪在他眼中成了绚丽凤光,挥笔写下了一首千古传诵,脍炙人口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实难言尽,惆怅也罢,伤心也好,风流窈窕的姑娘,满怀才情的文人,千古绝唱的诗篇,惊天动地的传奇,在下雪的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诗人的浪漫之情溢于言表,雪俨然成了送行的使者。令沉醉其间的吾辈面对梨花落叶缤纷时,产生出魔幻般的色彩,内心充盈着遐想与亢奋。冬天的使者雪花来了,春天的花卉还会远吗?
静静地独自观看下雪,是一种幽幽之静,是一种深深的禅。使舞文弄墨者在尘世的沧桑中此心不老!
作者:王志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