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母亲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许多熟悉的人和事都想不起来了。去年,80多岁的阿姨从浙江黄岩专程到上海的福利院看她,母亲也想不起来,这是她的亲妹妹。能依稀记得的节日,只有春节。也难怪,96岁的老人了,没患上痴呆症就很幸运啦。
母亲记得最牢的,是我的名字,还有礼拜六。有一段日子,我常在周六去看望她,母亲问我,今天是礼拜几?我说,是礼拜六。后来,不管是星期几,只要我去看她,她都以为是礼拜六。有时,她会问其他老人,礼拜六到了吗?一个夏日的周六,我照例去看母亲。她说大热天的,以后隔个礼拜来一次吧 。碰巧,接下来的双休日,有个战友聚会和其它活动,不能去福利院了。我想,偶尔少去一次也无妨,而且母亲有言在先。半个月后,我再去福利院,一个老人悄悄地告诉我,你上个礼拜六没有来,你娘流眼泪呢。我吃了一惊,原来老母亲说的是客气话,心里盼的,是子女每星期都来看她。就这样,我把周六固定下来,作为探母日。这一天,雷打不动地属于母亲。
每个周六探母,是我与母亲连接心灵、共享愉悦的一日。福利院地处宝山的漠河路 ,离我家有几十里路程,是一家有参天大树、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的市级福利院,硬件好,服务周全。好 在有地铁,下车后步行20分钟就到了,来回一次,路上费时3个多小时。春暖花开,秋高气爽,我都会用轮椅推着母亲在福利院的小路上漫步,听树上的小鸟鸣叫,看池中的鱼儿游动。几条红色、黄色的大锦鲤游过来了,我对母亲说,“快看,大鱼来了”。母亲说看见了,鱼好大啊。在一片深绿的雪松下 ,在开着粉色花朵的桃树前,我用手机给母亲拍了几十张照片 ,每拍一张都给她过目。她说,她的白头发很少。我说,这是身体健康的象征,您能活到一百多岁。
福利院一日三餐花样常新 ,周六,我还是要带点母亲喜欢吃的菜肴去。比如红烧肉、清蒸鱼、鸽子汤,等等。她喜欢吃红宝石的西点,每次我都买一小盒提拉米苏带去,上午吃一半,下午吃一半。我用塑料小调羹喂她,她非常享受。我还尝试着做水果羹给母亲吃,这是她以前最拿手的一道点心。把苹果、梨子切成肉丁状,橘子取瓤,在开水里煮5分钟左右,加上冰糖和藕粉调制,最后放点桂花蜜。那天我喂水果羹给母亲吃,她说,味道和她当年做的一样。我说,只要你喜欢吃,下次做好了再送来。母亲点点头。
接下来,我给母亲按摩头部。她常常会在按摩中睡着 ,同室的老人羡慕地说,“只要你来,就是你娘过节”。我们的礼拜六,就是母亲的节日。
作者:王妙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