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叙利亚的帕尔米拉古城曾被称作“沙漠新娘”,它位于地中海东岸和幼发拉底河之间,是沙漠边缘的一个绿洲,也是连接东西方的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人类文明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我们的车子穿越漫天黄沙,贝都因人的部落零落可见,裹着长袍的牧人驱赶着羊群,羊儿寻觅着稀稀拉拉的青草。
一个路牌倏忽闪过,村妇看见上面指向伊拉克。
公元260年,罗马帝国春秋鼎盛,堂堂一国之君瓦列里安征讨波斯,竟遭生擒!
瓦列里安被囚禁在波斯的日子极其悲惨,他紫袍加身却饰以枷锁,被作为失势的伟大人物之典型拴在街头示众,波斯君主们踩着罗马皇帝的脖子上马,而后扬长而去。
瓦列里安羞愤难当而死,其皮囊被填进干草做成人形,保存在波斯最著名的神庙里,成了一座比爱虚荣的罗马人经常建立的假想铜像或大理石雕像真实得多的纪念碑。
让罗马帝国衮衮诸公们稍感欣慰的是,在傲慢的沙普拉班师凯旋之际,帕尔米拉王奥登纳图斯帮他们教训了这个波斯王子,以致王子最后不得不在慌乱中退回老巢,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蛰伏于幼发拉底河东边不敢西向。
罗马帝国如此无厘头,奥登那图斯却又有如此英雄作为,不反,实在不足以平民心。
于是,奥登纳图斯乘势明诏大号,于公元262年自立为帕尔米拉国王。
当时的帕尔米拉是地中海地区和古代东方的中转站,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商业重镇,是长安和罗马之间的奇葩。
作为商旅必经的交通中枢,帕尔米拉积累了大量财富。
奥登那图斯不惜巨资和人力,大兴土木建造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和神庙。
从建筑格局看,古城帕尔米拉堪称恢弘大气功能完善。它的最东边是壮丽的贝尔神庙(贝尔是帕尔米拉的主神,如同希腊的Zues,罗马的Jupiter),高耸的两排石柱构成了城市的主要街道——柱廊街,结构独特的凯旋门是这条大街的起点。柱廊街两侧遍布店铺,商业繁荣,城中还耸立着一座罗马城不可或缺的圆形露天剧场。城中心是一座四塔门,它同时也是城里最重要的十字路口,由此向右的一条路是当年去往巴格达的主要道路。城西小山上是一座建于阿拉伯时代的城堡。
历史总有着相似的荒诞。
和罗马皇帝的被俘一样不可思议的是,奥登纳图斯在一次宴会上被他的侄子杀害,起因居然是:
奥登那图斯在一次狩猎中命人牵走了侄子的马!
时为公元266年。
所谓时势造英雄,说的是英雄的横空出世除了本身的资质和诉求外,还得有一个恰当的时机。
奥登纳图斯的被杀奠定了扎诺比娅的执掌王国之路。
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罗马帝国的兴衰》里这样描述扎诺比娅:“她肤色微黑,牙齿雪白如贝,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同一般的神采,却又是那样温柔,令人迷恋。她的声音洪亮而优美。她的不次于男人的理解力因刻苦学习而更形完美。”
扎诺比娅自称是马其顿王室克里奥佩特的后裔,是否属实无法考证,但是显然这个美丽且才华横溢的女人同奥佩特一样野心勃勃。
她要问鼎罗马,她要称霸西亚乃至世界!
公元3世纪是罗马帝国的多事之秋,史称“三世纪危机”。
乘着罗马帝国内外交困无暇东顾之际,扎诺比娅挥戈西进,帝国行省纷纷倒戈。女王很快占领了整个叙利亚,势力一度扩展到北至小亚细亚、南达埃及的广大地域。阿拉伯、亚美尼亚、波斯等邻国接连臣服,表示希望与帕尔米拉结为盟国。
扎诺比娅喜欢人们称呼她作——东方女王。
含义不明。但气吞山河。
她让她的三个儿子受拉丁教育,让他们穿着罗马皇室成员才能穿的紫袍在军队中露面。
她把自己和儿子的头像铸在钱币上,却没给罗马皇帝留下一席之地。
女王的狂放终于惹怒了罗马。罗马皇帝奥勒良在搞定了哥特人后,于272年讨伐扎诺比娅。
女王最终不得不骑着骆驼逃离帕尔米拉,最后在幼发拉底河边被俘。
一心想问鼎罗马的扎诺比娅终于到了这个她魂牵梦绕的国度,却是以囚犯的身份。
她戴着黄金镣铐,被奴隶牵着游街示众。高贵的头颅仍然高昂,心在罗马人民的欢呼声中泣血。
女王谢幕了。
两年后,王国的子民再次叛乱,奥勒良的军队攻陷帕尔米拉后大肆屠杀,妇女、儿童、老人无一幸免。
奥勒良一把火扔进帕尔米拉,滚滚蓝烟中所有的奢华都成了过眼烟云。
漫天流云,时卷时舒。暮风乱发,风沙迷离了双眼。中国南唐的李后主无论是作画、吟诗或攻音乐恐怕都会成为大家,可他偏偏做了皇帝。他的悲哀是被绑架在了一个不合适的位置。
那么扎诺比娅呢?在这个成者为王败者寇的世界,纷纷扰扰转一圈,怎么说都不为过,如何评价都是自由。所以,聪明如武则天,干脆立一块无字碑。
在帕尔米拉绵延6平方公里的遗迹上,散布着无数立柱、塔楼、壁垒和神殿,宫殿、剧场、集市和陵墓构成一个有序的整体。长达一千多米的古王国大街由方石铺就,与其并行的是天廊水道,一根根间隔10米的浮雕石柱横托起沉重的青石水槽,槽下柱顶处嵌着华灯油座,水道悬悬然横亘在10米高空,彰显着沙漠绿洲中人们对水的崇拜。
这里随处都是古迹,每一步都能踩到历史。
心中反复着几句词: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挂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村妇一屁股跌坐在地,声明要在这微凉的午后去念旧时好。
双手垂落,手边一块大石头,三朵五瓣圆花赫然开放。
再回首,另一块上是棱形的规则花纹。
但是彼时,帕尔米拉虽然已经破败,但最重要的凯旋门和贝尔神庙还是在的。
可惜,这两个标志性建筑已经被ISIS给彻底摧毁了。
所幸的是,我们用相机留下了它的真颜。
下图为凯旋门。大小三个门呈三角状,这样的凯旋门十分牢固,一直伫立了近2000年。当年,一代艳后应该就是在这里庆祝胜利的。
贝尔神庙
叙利亚是中东诸国中我们非常喜欢的一个,但是因为内战,恐怕10年内都不会适合旅行。即便再去,我们当年看到过的文化遗产估计大部分都被摧毁了。
帕尔米拉古城中心的四塔门。
下图为当年无比辉煌的柱廊街
我们没进贝勒神庙,却去了附近的小村庄。帕尔米拉意为“椰枣”,村庄里密密麻麻种满了椰枣树。据说人日食椰枣7颗便可延续生命,这种食物是沙漠居民的福音。
椰枣树 和它的果实
村落中一条土路,两侧是黄色泥巴墙。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推开一户人家,院中简单粗陋,几条长凳子一个火炉围城闲话天堂。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正在烤火,满脸憨厚。
我们向主人讨水喝,主人家却连水烟都递了过来。皇帝赶紧推迟,又将带来的水果塞给了小孩。语言不通,也没有什么话,彼此都觉着新鲜,便是一种人生体验。
喝茶吃椰枣
可爱的小男孩
回至旧城,天突然放晴。暮光刺透云层,洒在帕尔米拉废墟上,一片金黄。
旧时的光荣与梦想瞬间复活。
经过与这位穷追不舍的商人一番狂砍,我们买下了他的围巾和扣环。人家买一送一,还免费传授了造型技巧。
当晚,皇帝只身一人再次来到古城览胜,下图是西边山上的古堡。
夜色下的柱廊街。
夜色中的贝尔神庙
下图摄于帕尔米拉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