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飞得更高,然后呢
距柏林约几公里的波茨坦小镇,有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中国门将王飞两室一厅的公寓就坐落于此。
自去年底转会至德甲波茨坦队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两点一线”生活:训练,宿舍。偶尔,她会请队友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厨艺,或者逛街。这个大连姑娘骨子里崇尚进攻,以前梦想是前锋,而且不敢于平庸的生活,在生活中喜欢自拍。
在队伍中,王飞属于标准的“白富美”:但实际上,她每月工资仅几千欧,每天的座驾是俱乐部配置的两厢小车(每月租金200欧)。孤独,单调,自信且不羁,它如同王飞镇守的球门一样,构成了一个女足群像的深刻隐喻。
由于项目的参与度、观赏度与市场化程度不高,女足队员的商业价值尚难得到充分开发(某足协官员对女足重奖三十万的豪言,只不过再次不幸地证明了:从事女足行业是多么苦逼,多么成本低廉,性价比高。)这一点并非中国的专利,而是市场导向使然——在任何国家,包括日美德等世界冠军,女足也只是以业余体育甚至半职业化的面目出现。当然,和那些欧美列强比,中国女足显得更为沉重一些,因为她们的参照物是高收入且低产出的中国男足群体。因此,除了在国际大赛上为官员升迁提供足够的政绩外,她们还成为球迷们各种精神,比如爱国主义,比如体育强国的自我暗示。
崛起于上世纪90年代的铿锵玫瑰,曾凭借出色的竞技成绩(奥运银牌,世界杯亚军),在中国掀起了一阵女足热潮。但随着比赛结束,公众的热情在逐步消褪,中国女足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
公开数据显示:国家队的选材范围局限在15个省级地方队,每支队伍20人。总计300的人口基数,构成了女足的所有库存。在对央视名嘴申方剑描述后辈力量时,中国女足主帅郝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姑娘们除了要和逼仄的市场(由于教育的缺失,每天风吹日晒,加之当时足球整体大氛围不浓,很多队伍只能从田径队招人)、每月三四千的微薄薪水做斗争,还需要遭遇两大强敌:伤病和世俗的非议。
山东体育台曾拍摄一部《花样年华》的记录片,记录了基层女足队员们的生活:胡新娜所在的山东女足,有将近一半(13个球员)患有贫血症状。由于营养不良,装备很差,队员们或多或少都有伤病在身。由于常年劳损,胡新娜的膝盖掉了两个骨碴,为此她每次比赛都在担心膝关节是否会被卡住。队医形容她是20岁的模样,60岁的膝盖。是不是和那个铁榔头郎平有点相似?
正是在这种畸形的发展氛围中,女足姑娘们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最终却是伤痕累累。胡新娜和队友们最害怕的是和如下两个场景发生牵连:一是朋友的婚礼,因为会被无休止追问结婚的话题;另一个是观看《非诚勿扰》节目,“看人家姑娘22岁,言谈举止多么的成熟得体。咱都26了,说的话都不跟人家一半。”
在本届女足世界杯上,女足姑娘们的遭遇再次激起了网友们的议论。球迷们希望社会能配置更多的资源,能得到更多的回报。这种情况让我们有些似曾相识,每届大赛人们都会聚焦这些人,关注他们的薪水和市场发展。但等到比赛过后,一切都烟消云散,回归平静的生活。
但这届女足,却有些不一样。
从小组赛对阵加拿大、荷兰、新西兰到1/8决赛对象喀麦隆,女足姑娘的每场比赛都是惊险而又艰苦卓绝。和近30年前的铿锵玫瑰相比,女足姑娘们战术素养、基本功甚至阅读比赛的能力都有缺失。她们清晰的失误和盲目随意的大脚长传,往往看得让人提心吊胆。而和孙雯等超级明星相比,她们没有了风驰电掣的速度,华丽的中场盘点,甚至强悍和冲击。但人们却发现,不管在任何情况,即使是濒临被淘汰的边缘,他们都不抱怨,不知疲倦,且无所畏惧。而是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和前辈们相比,她们还被冠之以另外一个尊号“颜值最高的队伍”,与之相匹配的,是“女足高圆圆”、“国民女友”“女神”等绰号。同样以王飞为例,她曾像偶像伊基塔一样有过进球纪录,也有着撕裂肌肉的马甲线,但她更喜欢让自己的青春涂抹上一些色彩,购物,爱美,还通过自拍,记录宕起伏的人生。
有道德卫士严肃指出,这些姑娘们应该埋头比赛,而不应该在场外过分凸显自己。片面向市场看齐,只会让他们堕落。但我很欣喜这种变化。作为这个队伍的铁粉,我希望她们的队伍能留下这种微笑和淡定,也希望他们获得越来越多来自官方和公益组织的嘉许。我还希望这些姑娘们,她们的内衣,化妆品,相机,手机,服装等,能成为赞助商们的最爱。因为她们的努力,配得上这份嘉奖。
我还想重复肖良志的一句话:你的每次点赞和转发,就是对女足姑娘们最切实的支持。